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哲学家一生都在练习死亡。
——苏格拉底
语言是一支温暖的枪,一切子弹已装满:
从古老的拉丁语(法、意、西、葡……)
从古老的日尔曼语(英、德、丹麦……)
从古老的斯拉夫语(俄、捷克……);
还有汉语的偏旁和草书(日语),梵语,
突厥语和乌尔都语。——今晚都以游牧的
侵略,在农耕的汉语面前;以工业的蔓延
在农耕的汉语面前:穿着词根的旗袍,
花枝招展,向我媚笑。我独伫在书房
如庄子和孙武的表情:空洞,纯粹,透明
的目光,穿透事物的心脏。尘土飞扬。
扣动扳机,语言驮着文字的心事,蓦然
爆炸,碎片入侵每一寸端脑,我彻底死亡。
(我消失在阶级所消失的地方。)
本我、自我、超我,哪一个是真实的我?
我是一只刍狗,无数刀剑戴着人格面具
向我刺剁。天地冷冷地望着我,圣人
冷冷地望着我。我是一只无法悲伤
无法哀歌的刍狗!境遇的手扼住咽喉
世俗的刀割走声音,我是一只刍狗
寒鸦穿着夕阳的嫁衣,从我的头顶
飞过;教堂的晚钟,是新娘的回眸
是开始?是结束?在稻田的一隅
坟墓骑着导弹,向我微笑
——我感到镍币的冰凉。
尼采读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
《地下室手记》,他流泪了;
弗洛依德读着尼采的一首哀歌
他流泪了;罗曼·罗兰读鲁迅的
《阿Q正传》,大笑、沉思、流泪了;
世界读着所有微不足道的自由意志
不知道可曾流泪?梵高的星空
高更的月亮,莫扎特的安魂曲
独伫河边的孔子,看流水生生不息、不舍昼夜。
一位在城堡流浪的饥饿艺术家
他用羞怯、忧郁的眼神看着我;
一位在此岸和彼岸彷徨的哲学家
他用颤栗、恐惧的眼神看着我;
两位大脑扁桃体敏感的先知
他们告诉我:“卡夫卡”——捷克语“寒鸦”
“克尔凯戈尔”——丹麦语“坟墓”或“教堂”。
毕加索在地铁里寻找美人,
庞德在地铁里寻找花瓣,
我在地铁里寻找泥土。
2003年6月12日凌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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